轰隆隆的雷声从云层中传出,全身湿透的叶沫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满脸的泪水混杂着雨水,秀丽的脸庞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曾经公主般的精致卷发,此时全都凌乱地贴在颊边,狼狈不堪。
“求求你,明哲……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机械地对着眼前那栋熟悉无比的豪华别墅磕着头,娇小的身体几乎要湮没在这场吞天噬地的暴雨中。
半个月前,她叶沫还是这个世上最尊贵幸福的公主,这城堡一样的华丽住宅是她从小成长的家。
也是半个月前,她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那个她最爱的男人,毁了她的家、她所有的幸福。为了那一丝仅存的自尊和压抑的恨意,她骄傲地扬着头,离开了这栋华丽的城堡,无视那个男人隐忍的挽留。
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过后,她会彻夜跪在这里,乞求那个男人出来见她一面。
此时,尊严早已变成了一场笑话。
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叶沫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全身都已冷到麻木,连那一向被呵护娇宠的心,也彻底的麻木……
她只有不断地磕头,不断地哀求……
直到风雨停歇,直到天际泛白,直到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那华丽沉重的铁栅栏门,依旧紧闭着,冷酷而又沉默。
深秋的风凛冽,铁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外面,萧瑟一片;屋内,一室如春。
白色的欧式长餐桌旁,一身休闲服的男人低垂着头,满身清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他漫不经心地搅着手中的黑色咖啡,眉眼浓重深邃,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手一顿,对旁边站着的保镖样男人吩咐道,“阿泰,把她带进来。”
“是。”阿泰如释重负,近乎急切地走了出去。
当看到叶沫的一瞬,阿泰几乎都惊呆了,“您怎么搞成这样了,夫……”
“夫人”二字还未说完,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叶小姐,先生要见您,您还能走吗?”言语间,声音竟已有些哽咽了。
淋了一宿的雨,叶沫的脑子里早就是一片混沌了。她张着一双迷茫的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羽翼般在风中颤抖,反应了几秒钟后,才不敢置信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字眼。
“他、他肯见我了?”绝望的、哀戚的双眸里,骤然迸发出了耀眼的光亮。
“是。”阿泰点点头,强自掩饰住他的失态,弯下腰抱起双腿麻木的叶沫,往回走去。
奢华温暖的别墅中。
顾明哲优雅地坐在乳白色的沙发上,神态悠然,眼神玩味地看着被阿泰抱着的叶沫。
“阿泰,我记得我是让你把她带进来,而不是把她抱……进来吧?”
明明是揶揄的打趣话,却暗藏了一抹冷厉的警告。
阿泰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松开手,叶沫失去了支撑,马上滑跪到了地上。
阿泰一惊,立刻出手想去拉叶沫,顾明哲马上扫过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他的动作。
叶沫浑身湿漉漉的,以她为中心,周围半米的地毯上都是水,头发丝一条条的黏在脸上,嘴唇青白,虽然如此狼狈,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美丽的容貌,反而在这苍白中更显出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来。
顾明哲眼中光芒微微一闪,压下想要把她拉入怀中的冲动,他撇开脸,用毫无感情色彩的音调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叶沫勉强撑起身体,竭尽全力地一点一点地朝顾明哲的方向跪爬过去。终于,她颤抖着伸出小手,拉住了顾明哲的裤脚,晶莹的泪珠从她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明哲,我、我求你。我需要钱,需要二十万,我妈妈的病忽然复发了,在等钱救命……”她低声哀求着,颤抖的嗓音、希冀的目光,像是无家可归的幼鸟般,把仅剩的希望都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这曾经呵护她、宠爱她、无数遍说爱她的男人。
迎着叶沫脆弱到似乎一碰就碎的期待目光,顾明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薄唇一扬,勾起了一抹堪称绚烂的笑容。他微微弯下腰,凑到叶沫跟前,然后……慢慢地拨开了她的手。
接着,他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地、认认真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一般。擦拭过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手帕丢到了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矜持而优雅,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气息,屋内的女佣全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唯有叶沫,本就苍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惨淡了。
羞辱和痛苦像刀锋一般割在心头,然而此时的叶沫却已经没有心思在乎自己的尊严,她只能
费力地爬起身,卑微地跪在他的脚边,带着哭腔哀求道,“明……顾先生,我求您行行好,大发慈悲,救救我妈妈。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
“报答?”顾明哲突然讥诮地一笑,狭长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像在看什么有趣的玩物似的上下打量着她,“你拿什么报答我?现在的你还有什么?”
顿了顿,他不再去看叶沫,语气淡然地说道,“叶沫,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当初我说了,只要你愿意跟你那混账父亲断绝关系,你就永远都是顾太太,而你母亲,我自然也会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来侍奉。”
“……可你拒绝了。”他俊美的侧脸冰冷如刀,眼中的光芒更是骤然间冷戾,“你为了你那个猪狗不如的爹离开了我。现在,你已经没有求我的资格了。”
似乎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他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明哲!”叶沫哭喊了一声,一把抱住了顾明哲的腿,只是呜咽着,一颗心在痛苦的折磨中摇摆着。
一面是逃亡在外的父亲,一面是医院里病重的母亲。
就在她要被顾明哲推开的那一刻,她的心终于完全崩溃了。
她痛苦地捂上脸,沙哑地喊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留在你身边,我跟爸爸断绝父女关系。求你,救妈妈……”
顾明哲颀长的身影顿时一僵,他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忽然,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扯住叶沫的衣领,拖着她来到墙壁上镶嵌着的菱花玻璃前,用力把她的脸压在上面。
他修长的手指像铁锁一般钳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面对玻璃中的自己。贴在她耳边的薄唇轻轻开阖,如情人般温柔,又像魔鬼般残忍地低喃道,“叶沫,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以前我要你,不过是我念旧情罢了。可这会儿,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叶沫死死地咬住下唇,两瓣惨白的唇因为用力显出了艳丽的玫红,绵延的痛涌上心头,她想放声大哭,却还是拼命忍住了。
疼爱她的父母已不再能为她遮风挡雨,曾经会为她温柔的拭去泪水的男人此刻却成了逼迫她的恶魔。如今,她已没有脆弱哭泣的资格。
屋里很暖和,可她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身旁这个男人无情的话语,也打破了她心里最后的天真希望,她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晰起来。
眼看着顾明哲甩开她就要离开,叶沫猛地直起身,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腕上那道清晰的疤痕,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颤抖:“顾先生,你有义务救我妈妈,这是你欠她的。”
顾明哲的身体一顿,就见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就当我们姓叶的都对不起你家好了,可这跟我妈妈总没关系吧?她曾经不顾自己安危的把你护在身子下,现在她快死了,难道你连二十万都不愿给她?”
叶沫太了解顾明哲了,这个男人,对于他重视的人,他会放到心尖上去宠。可对于他厌烦的人,他也冷酷得让人心惊胆寒。而此刻,他眼中光芒闪烁,她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叶沫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信念都注入其中般,“顾先生,这笔钱就算是你借给我妈妈的,我愿意做一切来偿还债务。我们银货两讫,您、您就给我一次机会……”
叶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支票。她不知道顾明哲在想什么,但最后的一刻,他眼神复杂地盯了她半晌,却只是轻轻推开了她,然后让阿泰送来了支票和卖身契。
对她而言,那张薄薄的纸,远比顾明哲的话要重要的多。
“大哥说,借你二十万,未来七年,你就卖给顾家了。以后你的身份,就只是顾家的仆人。”阿泰不忍地看着叶沫,“叶小姐,您要不要再看看?这个合约真的……”
叶沫轻轻一笑,这张支票,此刻比她的命还重要。
“阿泰。”她缓缓扬起了头,细小的声音里奇异地混杂了柔弱和坚强,“我妈妈在医院等钱救命。”
只这一句话,便让阿泰松开了手。他捏紧拳,后退一步,别过头去,眼眶却已隐隐红了。
眼看着她签了字,阿泰的手慢慢攥紧,他十年前便跟着顾明哲住进了叶家。在他心中,叶沫是高贵无比的小公主,如今……
“叶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伯母安排好的!真的!”
“阿泰,那我妈妈……就拜托你了。”叶沫退后一步,对阿泰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泰忙不迭地去拉她,鼓起勇气道,“叶小姐,您别这样,我、我……我一直都把你姐姐看的!我可以叫你沫沫姐吗?”
叶沫待他一直就跟对亲弟弟一样,他有心亲近,奈何顾明哲在叶家都只是寄人篱下的身份,他又如何敢僭越?
“当然。”看着稚气的阿泰,叶沫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阿泰离去后,叶沫在女佣莲莲的带领下,换上了制服后,开始打扫房间。
短短半个月,原本的叶家、现在的顾家,所有的仆人竟然都换了。
所有人都是那么陌生,看着叶沫时的眼神都带着警惕。
莲莲似乎更好奇叶沫和顾明哲的关系,试探地想要八卦一下,却在叶沫苍凉的神色下不敢再多问。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领了午饭正吃的时候,叶沫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是阿泰,想来是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叶沫下意识从侧门穿过庭院,习惯性地来到那片美人蕉花田边。
“喂,阿泰,我妈妈那边都安排好了?”她语气轻松地问道。
“当然了!”阿泰得意地笑道,“我办事你放心。阿姨现在正在做检查,如果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叶沫这才松下了高高悬着的心,又与阿泰聊了几句后,看时间不多了,赶忙挂断了电话。转身正要往回走,当她的视线落到斜前方时,她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只见马蹄形的桌子边,一个男人正姿态优雅的品着茶。一片树荫影在他的脸上,让人难辨喜怒。
他轻轻吹了下杯里的热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想,我花了二十万雇用你,并不是让你来这里打电话的。”毫无感情的音调,就仿若面前的女人,真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叶沫咬唇申辩道,“现在是午餐时间,何况我只是打给……”
“乓!”
顾明哲将茶杯放到托盘里,发出了不轻不重的一响,抬眼看向她,不悦的皱眉道,“叶沫,我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跟雇主顶嘴。还有,以后不要再踏足这里了,佣人的活动范围只在前厅。”他站起身,刻意着重“佣人”二字,眼中的不屑刺痛着叶沫那几近于无的自尊心。
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冷眼,但是,他是顾明哲啊,是那个几乎将她宠上天的顾明哲!是她的爱人……
“你站住!”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了上来,理智完全被淹没,叶沫攥紧拳冲到他身前,眼圈通红,“明哲,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当初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爸爸把你接回了家。我们一家人对你怎么样,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如今叶家垮了,你怎么就一点旧情都不……”
“够了!”顾明哲蓦地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别再跟我提你爸!呵呵,他对我好?没错,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跨前一步,眸底涌动着几乎要冻死人的凛冽气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因为他内疚!是他害死了我父亲!”
“你这么说根本不公平!”在顾明哲巨大的威压下,叶沫硬撑着,倔强的扬起了头,“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凭什么肯定就是我爸爸做的?”
“不是?”顾明哲冷哼一声,上身前倾逼近她,压抑着怒气道,“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畏罪潜逃?为什么不敢接受调查?”
叶沫神色一滞,无言以对。
顾明哲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平复了下自己的失态。
他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早就对自己说了,要彻底抛开叶家人,抛掉过去的吗?为何听到她为那个混账辩解时,还会感觉到失望呢?
“叶沫,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叶正廉了。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眼底却极快的闪过一抹冷芒。
叶沫的身体一颤,是啊,妈妈还要靠他的钱活下去……
一股热流直往眸子里冲,喉咙里发涩。她闭了闭眼,缓缓弯下了腰,就如同大宅内的每一名佣人一样,恭顺地说道,“我明白了……先生。”
堪称完美的礼仪,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她声音里那些微的哽咽。
顾明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
鼻间萦绕的是熟悉的气息,只可惜,人却已陌生了……
一滴泪顺着叶沫的脸颊滑下,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指尖晶莹的一颗,在刺目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慑人的光芒。
呆呆地看着它,恍惚间,叶沫好像又回到了半月前,那个颠覆了她整个人生的早晨……
那一天,她兴冲冲地冲回家,想要第一时间告诉顾明哲,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幸福地快要眩晕,她相信,他也会同样喜悦的。
可推开门的一瞬间,那诡异的安静却让她的笑容凝固,而桌边那个冰冷沉寂的男人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份文件,封面上的黑字刺目地让人不敢置信——“离婚协议书”。
“明哲……这、这是什么?”叶沫强迫自己撑起笑脸。是玩笑吧?她和明哲才刚新婚,感情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跟她离婚呢……
然而,顾明哲却用冷漠的话语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所以,我们离婚吧。”
就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门外响起了警笛声,配着枪的警官进屋,用严肃而冷漠的声音告诉她:她的父亲涉嫌谋杀,目前在逃,已经被全国通缉……
而那被谋杀的人,正是十三年前去世的顾明哲的父亲。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明哲,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嘴唇剧烈地哆嗦着,那种酸涩的感觉几乎瞬间吞噬她!
“这……这就是你向我求婚的理由?为了、为了搜集所谓的证据,去告我爸爸?”
“不然呢?”顾明哲冷笑了一下,好像在鄙视她的天真。
是啊,她的确天真,竟然会被这样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她还记得自己在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顾明哲,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
她还记得她在十三岁那年听说顾家出事,冒着大雨冲出去找顾明哲,哭着求他跟她回家……
她还记得自己在十九岁的时候,第一次跟这个男人偷吃了禁果,他粗重的喘息洒在耳侧,他说:我会对你负责……
她还记得在她二十岁生日当晚,顾明哲牵着她的手,跪在她父母脚下,请他们将她嫁给她……
而今,不过是新婚的第五天,他就跟她言明真相……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扳倒她爸爸!
“哈哈哈……好,好!”叶沫顾不上理会站在旁边的那些警察,只是放肆地笑开,多可笑啊,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她怎么会相信,顾明哲是真的爱她?!
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而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的笨丫头,除了家世外,几乎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她,顾明哲怎么会为她神魂颠倒?
叶沫用手狠狠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年轻美丽的面容上满是倔强:“好,离婚就离婚!顾明哲,你简直是魔鬼!你在我家十几年,我父母对你比对亲生儿子还好,你竟然这样害我们……顾明哲,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叶沫狠狠闭上眼睛,半个月前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当那个男人说:“只要你登报与叶家脱离关系,我……我可以保留你顾太太的名分,甚至继续赡养你的母亲……”
愤怒的她再也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迅速签字后转身离开。她狠狠捏烂了衣兜中的检验书,同时捏碎的,还有自己的心……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回到了这里……
用力甩甩头,把这些烦恼暂时通通抛开,叶沫扬起嘴角,露出自然纯净的笑容,走向前方的病房。
多亏了阿泰的帮助,她才能偷偷溜出来看望妈妈。
由于治疗及时,妈妈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现在还在加护病房中。她不能进去,就在病房外痴痴地看着。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妈妈好好的,她什么都不怕……
下意识的,她的手轻轻移到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生命。宝贝,你知道你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世界吗?妈妈对不起你……
离开了病房,叶沫正要赶回顾家,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竟是她的姨妈乔兰。
“沫沫!”乔兰踉跄着奔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沫沫,你一定要救救你姨夫……”
原来,叶家垮台后,一直依靠叶家的乔兰夫妇的生意也出现了问题,为了维持经营,他们一时糊涂借了高利贷,如今利滚利竟滚到了六百多万,他们根本无力偿还。
“沫沫,姨妈对不起你,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但……但那也是因为我们家都快要散了啊!你姨夫现在被人追债追得家都不敢回,我们走投无路了,求你……求你给我六百万吧!”
乔兰哭嚎一声,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刘大佬放话了,五之天内不还钱,就要去抓你妹妹去抵债……你妹妹,才十八岁啊……”
“姨妈……你别这样,你先起来,我现在真的、真的是没有钱。”叶沫红着眼就去搀扶乔兰。
是啊,妹妹才十八岁,要是被抓去抵债……那一生就都毁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身无分文,又是顾家的女佣,现在,除了去求顾明哲外,她根本无路可走……可是,那样绝情的他,又怎么会再帮她?
另一边。
帝王娱乐城内,正是一片纸醉金迷。
奢华的水晶包厢中,顾明哲靠在酒红色的大沙发背上,身边长相妖冶身材火辣的小姐嫣儿正娇滴滴地为他点上了烟。
今天,是他的生日。
想借机跟他攀关系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逢迎谄媚,虚伪的热闹欢笑。
嫣儿娇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红唇痴痴恋恋地贴向他的薄唇,那股香腻腻的味道让他厌烦地皱眉。
女孩却并没注意到他不悦的神色,反而更加贴近了些,央求着要他今晚带她走。这个男人英俊、有能力,还有钱,又离婚了,简直是让她飞上枝头的绝妙选择。
在周围一众起哄声中,顾明哲懒洋洋地站起身,客套寒暄了几句,就搂着女孩往外走去。
把那些喧闹嘈杂都抛在身后,坐在回家的车里,嫣儿紧紧偎在他身边,他却忽然有一股难忍的厌倦。
都是虚假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他庆生……
车子驶进了宅邸,他走下车,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户,隐隐见到一个穿着香槟色羊毛衫的女人坐在餐桌边等候。
那一刻,他竟蓦地停下了脚步,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酒精将他的大脑搅和地有些糊涂了,让他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仿佛他还不知叶沫的父亲是害他父亲的元凶,仿佛他与叶沫还没离婚,仿佛那个女人……还在等着他。
那一盏橘黄的灯,光芒柔软温和,暖得让人的连目光都舍不得离开。
顾明哲微微眯眼,久久伫立在冷风中。
灯影下的那个纤细身影,每一寸肌肤、每一线起伏他都了如指掌,刻骨铭心。然而此刻这似近似远的距离,阻隔于他们之间的,到底是这一层冰冷透明的玻璃,还是那心底厚重悲伤的壁垒?
他忽然用力闭了闭眼,轻声对身后的嫣儿道:“你呆在这,钱我照付。”
原本嘟起嘴的嫣儿在看到他甩出的支票时,立刻满脸喜悦地接过,乖巧地点头答应。
顾明哲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便往门里走。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桌边的叶沫蓦地抬起脸,好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桌上有个白底蓝花的小盅,扣着盖子,只有丝丝热气从气孔中钻出,萦绕在屋中,有股清淡却让人精神一震的香气。
顾明哲眼神微微一动,却什么也没说,他随手将外套丢在玄关处,就要往楼上走。
“等……等一下。”叶沫疾步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我没钱,就给你炖了盅鸡汤。”她鼓起勇气,轻声道,“你喝酒了吧?喝点汤会舒服点……”
顾明哲缓缓回过头,眼神冷漠而无情,嘲讽道:“叶大小姐还会做饭?我还怕食物中毒呢!”她被那神情吓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可想到姨妈一家人,又只得强撑着哀求道:“别!肯定不会的!求你……至少、至少尝一下好吗?我做了一下午……”
她的眼睛如小鹿一般,湿漉漉地瞅着他,就好像当年她第一次来到落魄的他面前,放下了身段,放下曾经的骄傲,一次次哭求着他离开工地,跟她回家。而那时,顾家刚刚倒台,他一无所有,她高高在上。
顾明哲闭了闭眼,有那么一刹那,心竟奇异地软了。算了,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她毕竟……是真心地爱着他。
既然她愿意跟她那个混账父亲脱离父女关系,那么,他是不是也该对她好一点?
男人张开双眸,凛冽的气势淡了些,终于一步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打开盅盖,一股诱人的清香飘了上来。他之前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还真饿了,可他素来自律惯了,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等一盅汤喝了大半,他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擦嘴角。
“有什么话,说吧。我只给你五分钟。”想道歉的话,最好趁着他心软时快点。如果五分钟内,她能打动他,他就决定……以后对她稍微好一点点。
墙角的自鸣钟滴滴答答,叶沫咬着嘴唇,踌躇半晌,终于用力闭上眼,哑声说道:“请你……请你再给我六百万……”
“你、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明哲的脸色青中泛红,双眸像是染了血!他的指尖在颤抖,整个就如同夹裹着狂风暴雨的猛兽般狠狠擒住了叶沫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叶沫被迫抬起来头,然而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索性放开了:“我说我需要六百万,请你给我这笔钱。”
顾明哲手指抖得有些使不上力,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或者冷漠只是他自己想象出的假象,也许现在他的眼睛里正烧着一团火。想要烧死这个该死的女人,想要烧死她老子,甚至……他想要烧死他自己。
空气中还残留着鸡汤的香气,女人身上的香槟色毛衣是他最爱的颜色……原来,她今天忽然的态度转变,都只是……为了要钱。
原来,她跟帝王娱乐城中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愤怒,或者说是可笑,种种复杂的情绪让顾明哲的脸色显得分外阴森可怖。
“你找我要钱?你别忘了,你母亲现在的医药费都是我在出的。你有什么资格再找我要钱?”一滴泪顺着叶沫的眼角流下,她抽泣着,嘴唇颤抖着,“顾明哲,求你……”
好!好!
她那受辱一样的神情彻底激怒了顾明哲,愤怒中的男人将她狠狠拉扯到落地窗边,指着门外打扮妖娆的嫣儿,声音阴冷,像是魔鬼的嘲弄般落在她耳畔:“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她是帝王的小姐。我刚刚给了她三万块,那是预付她陪我睡觉的钱,那可还是个雏儿呢!而你……”
微微顿了一下,带着恶意的声音像尖刀一般刺向她:“你不过是个被我玩剩的,你说,你要跟我睡多少次,才够六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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