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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卢悦（新浪微博@卢悦卢悦）
小编|心之助Susie
1
我们应该感谢网络，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又一个狂欢的机会。上一次狂欢应该是马蓉和王宝强，这次换成了郭德纲和曹云金。
很多狂欢都是一过性的，而这对捧哏逗哏在互联网上上演一出互撕相声，还有回合制。吃瓜群众们看完郭德纲的微博，然后又去摆过去看曹云金怎么说。
到底谁对谁错，其实已经成为一场“罗生门”，大家真的关心那个票据的真伪，真的想了解到底德云社里有什么样的黑幕吗？
其实大家就是图一个乐，这个乐到底是什么呢？
两辈人的战争。
2
关于两辈人的战争，东方和西方有不同的概念：
中国古人最完美的死法就是：文死谏，武死战，忠君报国。我们和上一辈的态度就是，我是臣子，你是君父；我是奴才，你是主子。如果儿子要和老子发生冲突，臣子要和君父发生冲突一定是要站在维护老大的真正利益的基础上。
所以我们的文化中有孝顺这个基因，有人问孔子，有个著名的孝子，父亲想谋害他，他就该乖乖地让父亲拿锄头把他打死吗？孔子说，真正的孝顺是要阻止父亲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孝。
但总的来说，儿子唯一能和父亲发生冲突的，就是以维护父亲的利益为前提的，儿子是不能灭了老子的，而老子是可以灭掉儿子的。
而在西方则正好相反。俄底浦斯神化就是一个例证：一个人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在外游荡，来到一个国家，把国王杀死，娶了国王的老婆，最后却发现，这位新妻子其实是他的生身母亲，悲愤之余他只能把自己的眼睛扎瞎。
而基督教的起源也是耶稣是神子，为了挽救罪孽深重的人们，他就自我牺牲，以避免天父的惩罚，这似乎和东方的儿子为老子牺牲的传统有些相似。
但其实，耶稣这么一死，大家都更崇拜的是这个神子，至于天父则反而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不如儿子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取而代之。
3
所以一言以蔽之，东方文化的核心在于传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西方文化的的核心在于升级——儿子打老子，天经地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强我听你的；我强了，你听我的。
中国的下一代如果要打上一代，必须要搬出爷爷一辈，替爷爷一辈做打手，把爸爸打了，这才能完成取而代之的任务。
比如文革，很多年轻的革命小将之所以胆气十足，就是因为他们搬出了毛泽东这一全世界最伟大的老大，所有人都不得不服气，他们才能搞掉一切上一代。
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全世界都是年轻人闹革命，中国人是搬出爷爷打老子：我们是为了维护毛泽东思想的！而美国人则是嬉皮士运动，他们不借助任何“爷爷”，直接就搞掉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要性爱，不要战争！
结果，还是一个是传承，一个是替换。
看官们会说：
拜托，我们不关心历史，我们不关心文化，我只想知道我老公为什么离开我！我只想知道如何把我的老板搞定！卢老师快告诉我怎么让儿子听我的！
别着急，我们如果想要把一件事情做好，是需要有一个坐标系的。坐标系有两个轴，一个是深度，一个是广度。任何事情都需要这两个坐标才能确定方位。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人生找不到北，那么你一定在这件事的深度或者这件事的广度上没有搞明白。
如果把我刚才的那些大道理翻译成我们的家长里短，那么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
在当下的这个世界上最道德的事情，其实就是有边界。
而在过去的那个世界，最道德的事情，就是没有边界。
4
还不够家长里短？好，我说的更明白一些：
在过去的年代，比如上个世纪80年代，国家是管你家的男人的。从上个世纪的90年代开始，国家不管了。
如果上个世纪80年代一个男人出轨，是要因作风问题在档案上被写下一笔，从此仕途无望，被周围人嫌弃。
如果在清朝你贤良淑德，国家是可以给你个贞节牌坊的；如果你是大房，你的财产是有保障的，如果你有儿子的话，一生基本上可以安稳。
因为那个年代是有个总老大的，这个总老大可以是我们的父母、公婆；也可以是族长，也可以是父母官或者皇帝。只要你听老大的话，只要你为他服务，他就会为你出头。
这就是传承的好处——你的安全可以不用自己做主，有老大为你做主。你不需要有自我，你就做一个婴儿和孩子就可以了。
举个栗子：
一个乖乖女从小都生活在父慈母孝的环境中，觉得人生最大的欢乐就在于一家其乐融融，然后她由父母做主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生。
生孩子以后双方父母发生冲突，两方谈离婚的时候，主角竟然不是他们俩，而是双方父母把夫妻俩关在门外进行激烈交锋，经谈判，双方握手言和，说这个婚可以不用离了。
她和丈夫面面相觑，此时她才忽然明白，她只是一枚棋子。没有人问问她，这日子她想过不过。她不是妻子，也不是女人，她只有一个角色：女儿。
所以爸爸可以打儿子的文化就是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自我，没有“我”这个词，只有“我们”这个集合名词。
在郭德纲所代表的文化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母的权威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我的身份决定了我的地位，我的地位决定了我的权利，这是稳定的、永恒的和唯一的。
很多人在婚姻中，也是这么看的：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理所当然就要被你好好爱；如果我好好爱你了，你就必须要好好爱我。
如果我费尽心思地想喂你吃草，就算你是一头狼，你也必须给我吃下去，因为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权利，我是你老子，你就给我咽下去。
这似乎对儿子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啊？有的，那就是当儿子也变成老子的时候。
所以至今在日本人的寄宿学校里，还有一年级生晚上要负责给二年级生暖被窝，二年级生要为三年级生打扫房间这样的不成文规定。
在传承的文化中：我们的自我可以奉献给老子，但却可以在自己的孩子或晚辈那里进行掠夺，获得补偿。
所以为什么在大街上很多老人摔倒了，会讹晚辈们孩子们的钱？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这样的精神损失，在他们年轻的时候被掠夺了的自我，等到晚年了还没有获得补偿，于是他们天然地就要向下一代寻求。
然后他们只需要说一句：这是为了你好，就万事大吉。
5
在看“好声音”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歌手，他们说：
我的第一首登台歌曲要奉献给我的妈妈或者我的爸爸、我的外婆……因为他们很爱某位导师，所以我想要圆她（他）的梦想。爸爸妈妈，外婆……你们最伟大！
导师们也感动得泪水涟涟。我们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这样的情节是和“牺牲”、“奉献”有关的，是和“自我牺牲”有关的。
很多孩子从小就生活在“我欠着你们”的情结中长大。为什么我们欠着父母？
因为父母的“自我”都牺牲了，他们可能牺牲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娱乐，把一切都给予了我们。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把我们的自我也奉献出去吧。
什么？老婆你居然不肯对我妈低眉顺眼，揍你！我妈多不容易！
什么？老公你居然对我妈横眉立目，闹你，我妈多不容易！
或者，我妈对我太不好了，从此我要对我孩子好，我要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然后孩子自然收到了你抛弃自我的信息，他们怎么办呢？只能把自我奉献给你。然后再向他们的孩子索取。
说到底：所谓“传承文化”，所谓“奉献游戏”都是“传销活动”而已。郭德纲和曹云金的撕逼，其实就是“传销”这个游戏上下线断裂而已。
6
为什么会断裂了呢？
因为我们文化的基因中开始有西方文化的嫁接了。这就是“权利文化”和“边界意识”。这个文化注重的不是动机，而是结果。
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我不爽了，我就可以拒绝。屁股不决定你的态度，我的感受决定了我可以允许你如何对待我。
无论你是谁，我是一头狼，你说破天了，我也不会吃草。哪怕你是我妈、我爸、我的大BOSS。
在这个文化中，先有“我”才有“我们”；不像东方文化中，先有“我们”，才有“我”。
所以很多人都会说没有郭德纲，哪有你曹云金。这就是传承文化的思维方式，没有爹哪有儿子。
但在西方文化的权利意识中，我们就会想，你郭德纲愿意为曹云金做一些事情，一定是因为你觉得划算才做，如果你觉得不划算，你也不会教我。这就是权利义务决定了态度和身份。
它的核心就是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型买卖场，我们先谈利再谈理再谈情。没有利益基础上是理和情，都是耍流氓。
在东方文化里，因为我是你爸，我生你养你，你就要听我的，你就要乖；我让你考哪个学校就要考哪个学校；我让你找什么工作就找什么工作；我让你娶这个媳妇就要娶这个媳妇，否则你就是不孝，否则你就欠了我，因为我把青春献给你，你就要把一生献给我。
但在西方文化——“权利文化”的逻辑里，儿子会回答：你生我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付出的时候和我讨论了吗？你一定要剥夺我的一切自我，导致我对你的爱永远都有一种罪人的感觉，这种爱的给予也不是自发的，这样的爱有意思吗？
这就是以爱为借口的一场强买强卖。
7
那么有人会说既然你说中国几千年都是用这种“身份决定权利”，“毫无边界感”的情感逻辑，为毛现在不行了呢？因为你现在很难找到大BOSS来帮你撑腰维护关系了。
就像马蓉，如果在过去的年代是可以被浸猪笼的，但现在法律决定了她能否拥有财产，而非族长。
很多女人前半生一直做乖乖女，婚姻出了问题想请父母帮自己撑腰，结果却发现，父母除了添乱，没有给她任何帮助，这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变了，这是一个没有老大的年代，你必须自己做老大。
中国人正在慢慢进入到“权利文化”，所以曹云金才可以理直气壮地质疑他过去的老大，因为这个时代正在慢慢地有利于下一代，而非永远都维护上一代的利益。
当我们的手机在不断升级换代的时候，我们的文化也不知不觉地被这种“升级文化”所影响。只有一个时代允许我们更多的是凭自己的本事打天下，而非靠我们的干爹和后台打天下的时候，这个时代才有更多的创造性。
当年的德云社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在没有任何干爹的情况下打出的江山；而现在它却慢慢成为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大BOSS。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要在头破血流了才会明白，做一个依附者是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江山的，你能做主的江山，一定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下来的。
江山如是，婚姻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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