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发丝慢慢梳起,带着几分不安,带着几分怅然,带着几分茫然,只是,未来的路不知道还在何方,当母亲轻轻为我放下那一幕薄薄的红纱,握着我的手,几分高兴,几分担忧,只是,未来的日子,心里是矛盾的,公主远嫁,父亲国不破,家不得归。是的,是希望我回来还是最好永远不再会回来?
父王平常一脸严肃,只是今天,他的眼神流露不无尽的哀伤,临走一刻,他轻轻在我耳边细说,“不要恨我...”
是的,不恨,永远不恨,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是长公主,我不去谁去,我是国君的女儿,更是子民的公主,我有我的责任,只是,今生,我没有对不起国人,却对不起他,一个同是国家的子民,我唯一负他...
一路的颠簸,从春去秋来的日子,我还是到达北塞,那里没有我喜欢的水果,没有我平常喂养的红锂,只有满地风沙,和无尽的草原,塞北的风沙不尽,总是在我不经意间吹进我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风沙还是因为伤感,来到这里,我总是有流不尽的泪。
在红红的帷帐内,我盖着薄薄的红纱,隐隐间门前有一位男子走来,他径直揭开我的盖头,只是对我邪邪地笑了笑,没有说话,那一刻,他安静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他,那样一个喜欢安静的男人,心里总是掩藏着一份淡淡的哀伤,正因为那一份诗人的哀伤让我深深不得自拔,为了他,我愿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只愿有他陪我浪迹天涯。
他说,你安静的时候很像一个人。我说,你安静的时候也很像一个人。他说,是你的爱人?我说,那她是你的爱人吗?他笑了笑,点点头说,我娶了你可以再娶她,只是你今生永远无法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比你幸运。我笑了笑对他说,我可以无法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可以永远想念他,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想。
他没有再说话,起身打开门离去,只是,他不知道,我不是单纯的想,更是无限的思念,他可以为一个目的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我也可以为同一个目的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只是,他以后的日子依然可以和爱的人相依相爱,而我却永远无法再看他一眼。晚上的红烛烧得很旺,我拿起剪刀剪去另一只的灯芯,灯光逐渐暗了下来,整个房间不再喜悦,我走到铜镜面前,看的镜中自己红艳的喜服,不知道是不是缺少一点什么,也许缺少脸上的一份喜悦,身边更少一个他。我轻轻抚摸垂腰的青丝,慢慢挽起,只是,不是因为从此我有夫君,只是,今生为他,束起着三千发丝,明风,我永远的爱...
自从那夜他离开我的房间以后再没有踏进这里,我叫走所有的侍女,一个人开始学会穿衣洗漱,不是因为别的,只想在这里静静思念一个人。我终日足不出户,日日以写诗作画为乐,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消息,只是有宫女在花园嘀咕,君王娶了侍妃不再宠幸王后,王后性情古怪,终日以泪洗面,盼王归来。
听了这话,我笑了笑,时间不久,我已经成了宫廷里远近闻名的怨妇,是啊,自己的夫君宠幸她人,自己确实应当怨。回忆起那天那一面,我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我是不是太没记性了,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记得长相。
回忆起父王宫中的众妃,一直以长公主自居的我怎么会留意父王后宫冷院里有多少女子在日夜等待君王的临幸,只是,我是王后的女儿,衣食无忧,万千宠爱,什么时候在意过那些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子在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夫君等到那年华渐近也未能有幸一睹尊容。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知道,我的日子只是开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想念,习惯了一个人写诗的时候想到他嘴角发笑。“二十四桥明月夜,多少楼台风雨中。”明风,是他而作,和他一样,潇潇洒洒,只是,不知我离开后,那个看他写诗画画的人是谁,那个说为我一生描眉梳妆的男人今生为谁倾尽一生。
偶尔在花园也会碰到他,很多人都不曾叫他的名字,只敢唤他大王,只是我从来没有喊过,我只叫过父王,从来没有对父王以外的男人行过礼,他似乎并不介意,尽管我每次见他总是无言地从他身边走过,他总是会习惯和我打上招呼,尽管我从来不理会,他也不气恼。。总是在御花园见他陪着新妃喝酒做乐,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过重复,从来没有听过他再续娶那位他曾说过深爱的女人,也许男人都是健忘的,更何况是国君。
平凡的日子里,我总是习惯怀念着他度日,明风说过,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那个时候他就会对着天空说我想你,是的,我想他了,想明风了,我对着天空喊,明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是不是这样他就能听到了,如果今生还能相见,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等到王朝替更。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的春去秋来,已经两年了,在这异国他乡我已经生活了两年,每日在这所谓王后的宫中,又谁知道,这里比冷宫更冷,一个人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两年来,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怎么开口,宫外又是一年的中秋佳节,国人与君王同乐。听宫女们说,国君出兵攻打南国大获全胜,特在中秋全国举欢。
南国?我是南国的公主,我是北国的王后,怎能出兵攻打南国?我再也无法平静,第一次,我冲进御书房,见他在批改奏章,我考虑着是行礼还是不行,我站了半天,倒是他开口了,不用行礼了,今天很难得能见你出来走走。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因什么而来。
你有事吗?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攻打南国?我质问道。他放下手中的奏章慢悠悠地说道,你是第二次和我说话,不是吗?我懒得理会这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攻打南国?他笑了笑说,为了让你见见你想见的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唤了门外一声,只见门外的士兵押着一人走进来,那人不是别人,是明风,只见他手上脚上都押着拷链,两年不见,竟在这般场合再次重复逢,我哭了,两年来想念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泪如雨下,跑过去不顾他人的目光,一把抱住他哭起来,明风只是笑笑,说,傻丫头,两年了,还是那么喜欢哭,在这里是不是没少哭?我擦了擦眼泪问,你怎么被他们抓住了?他说,我是将军,我只能战死,怎能丢下将士们逃命。我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痕,可以想象受了多少苦刑,此时心里有一种怨恨起来,明明我已经和亲,为什么他还要去攻打南国,曾经签下十年不生战事的约定为什么不到两年就又生事端。
你很傻,我说,你明知道是父王拆散了我们,你还为了他征战沙场。明风笑笑说,怎会,我保护的是我们南国的子民,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中,我怎能不管,况且,不是我看到了你吗,要不是他们抓我来说不定今生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他从贴身处拿出一包红豆说,你最爱吃的,我知道,北国肯定没有。
我慢慢地拿起红豆一颗颗端详起来,两年来,他还记得我们南国的红豆是我的最爱。曾经他第一次出征北战,我也送过一包红豆作为信物,两年来他都不曾忘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楷,此物最相思。
我们以红豆为信物,约定此生不忘,可是,今生难道我们只能终身不相忘?谁都羡慕过我高高在上,万千宠爱,人见人畏,只是有谁知道,我是世上最无奈的人,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好一对苦命鸳鸯,他大笑起来,高高在上的他怎能感受到我此时的心境,后宫女人多不甚数,他怎能知道失去爱人的心痛,他不懂,是的,不懂红豆的含义,不懂白头的幸福,他的眼里只有权力,美女,骄奢淫逸,他只懂这些,他不懂爱一个难以相守的人的痛苦。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说,白将军,公主让你见了,你该信守承偌了吧。明风看了他一眼说,自然不忘,你要我去刺杀大王是不可能的。他不悦道,你出尔反尔,你不怕我杀了她。
明风看了我一眼,伸手摸摸我的脸说,公主,今生怕是明风要有负于你了。说完,拿起一旁士兵手上的剑刺向自己,静静地,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幻觉,他就像蝴蝶一样,轻轻的,没有重力的倒在地上,只见那一包红豆从口袋中慢慢地倒出来,一颗一颗,滴在他的血泊上染红了本来就红艳的豆子...
我笑了,笑中带着眼泪,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大叫,我恨你,我恨你...说完我跑了出去,只听见后面传来宫女太监的声音,王后疯了,王后疯了...
我整日待在寝宫内,不让任何人进入,我也不再去梳洗,任自己蓬头垢面,天天只会在纸上反复重复着那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楷,此物最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楷,此物最相思。
......
不知过了多少天,门外走进一个人,是那个所谓的国君,我傻笑,坐在地上没有理会他的到来,他走上前来,蹲下来扒开遮住我的脸的头发,他说,你还是忘不了他?他已经死了,活不过来的。我用怨恨的眼光盯着他,继续傻笑,他扶起我,把我拉到暖椅边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没有疯,你只是心已经死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知道吗?我最爱的女人却被父王以公主以名义嫁到南国,不到两年就传来她去世的消息,这种感觉你明白的,身为一个国君,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当这个国君还有什么用,你是无辜的,只是生错了地方,你很单纯,什么都不懂,每日只知道思念自己的爱人,可是,这是注定的命运。
听了这话我的思绪如蝴蝶般飞回了南国,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有父王母后的疼爱,有所有人的敬畏,根本不懂那些后宫的女子们的辛酸,曾经记得,有一个和我同龄般的女孩,她是北国的和亲女子,只是后宫佳丽甚多,不曾得到过父王的宠幸,也许因为和她同龄,总是和她莫名觉得亲近,整日和她一起玩耍,日复一日,却不知道她的身体越来越差,那天去看她,她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我走近一看大吓一跳,只见她脸色苍白,形容消瘦,这么多日子来,我怎么没发现她生病呢?正当我要去叫御医,她叫住我不用,我走进她的帷帐,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今生如果你能见到龙炎记得告诉他,今生我后悔了。
看看眼前的大王,他说的那位北国女子也许就是嫣然。我抬头看着他,几年了,都没有这样近看过他。他看我还是傻笑着无奈地打开门准备出去。
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出去,背对着他说,龙炎,嫣然她死前说她后悔了。他听了这句话十分惊愕地转过身来盯着我,我不顾他吃惊的表情转身进了内室。
对着镜子,我轻轻梳起自己久日未梳的青丝,我发现我的脸上多了一份淡漠,少了一份单纯,也许,真的是两年了,人总是在思念中成长,无论是嫣然还是我总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我挽起垂腰的发丝轻叹,今生,今世,白首不相离...
悬起三尺白绫,我笑了,是的,我没有疯,只是心死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
嫣然无悔地思念着龙炎,她后悔了,她后悔没能和他远走高飞,我也后悔了,是的,后悔了,今生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