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一重又一重
人生“四十不惑”,而我却是在人过40岁后才明白,最容易让女人迷失自己的是爱情,一个女人只有看透了爱情的本质,才能真正拯救并成就自己。我能说这样的话,因为我是在感情上受过伤的女人,不是单纯的受过伤,而是屡屡受伤。我曾离过两次婚,我也曾发过誓,再也不会相信感情。可我人生最大的灾难仍由感情带来。22岁那年,我奉子成婚了,老公本来是家人选定的,所以,对我的未婚先孕,双方家庭都没有斥责。半年后,我生下了儿子。
22岁,在现代人看来还是小孩的年龄,我已经迷迷糊糊成了人妻、人母,丈夫只大我半岁,对独立承担一个家庭似乎也没什么概念。我还在坐月子期间,他就在外打牌,整整11天未进家门。我无法忍受,毕竟,我在坐月子啊,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地被关在家里,我还一肚子委屈呢,我是给他生儿子,他居然不闻不问,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吵架,离婚几乎成了口头禅,儿子一岁时,我们真的办妥了离婚手续。因为孩子尚在哺乳期,很自然就判给了我。说实话,这次婚姻并没有带给我太大的伤害,也许是年龄小,还不太明白感情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结婚,稀里糊涂离婚,唯有嗷嗷待哺的儿子提醒我:你已经不是自由的单身,你得养儿子。好在,那时,我的父母身体都好,儿子有他们照顾,我并不太累,人也没被这次婚姻改变太多,若是初次见面,没有人相信我已经做了妈妈,我依然年轻并且活泼。这让我很容易就开始了第二次婚姻,而这一次,我曾经以为是真正的爱情。
他不是当地人,只是某公司驻辽办事处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我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偶尔的相遇,他开始疯狂地追求我,虽然我结过婚,却是第一次被异性如此狂热地追求,我很快就陷了进去。尤其是当他一再表示不会在乎我结过婚,对孩子也会视若己出时,我越发感动,不顾全家人的反对,跟随他到了他的家乡。我为了爱情背井离乡,家人既气恼又无奈,好在婚后他对我还不错。他对我越好,我越想干出点事业,好让他觉得没白娶我,他家境很一般,而我在家里就跟着父母做生意,到了河北,只需干起老本行就行,熟门熟路,我相信我会很快改善我们这个小家的经济现状。
投入到生意中的我每天风风火火,疏于个人形象,穿最宽松舒服的运动服,扎最简单的马尾辫,大着嗓门和客户为多一毛钱少一毛钱的事争来争去,有时忙极了,脸都顾不上洗。起初,对于我的忙碌,他是心疼的,也尽力来帮我,可慢慢地,他越来越少出现在我的眼前。当我意识到他的变化时,我想到了自救,却是女人常用却未必有效的办法--怀上他的孩子。
我的肚子渐渐隆起时,他并没有给予我想象的关心,相反,关于他和某歌厅坐台小姐的暧昧传言却越来越多。男人有外遇时,最后一个知道的肯定是他的妻子,我也一样,当他的朋友终于知道必须要提醒我时,他也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我的任何施救都于事无补。我怀孕7个月的时候,他干脆带着那个女人私奔了,还给我留下了一封充斥着虚伪歉意的出走信。
我读到那封信时,外面正下着如注的暴雨。我冲进了雨里,拖着笨重的身子疯跑着,我想找到他,请他原谅我对他和对自己的忽略,我要找到他,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经营我们的爱情。险些在雨中晕倒的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拨通了弟弟的电话,我到河北不久,弟弟就来了,其实,是在家人的授意下来的,希望能给独在异乡的我一些支撑。可固执的我从不把自己的苦痛告诉他,在弟弟面前,我永远是一张幸福的笑脸。背离家乡是我的选择,我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是,这一次,我撑不下去了。
雨中的狂奔加上极度的伤心,孩子没有了。我的第二次婚姻也在缺席审判的情况下结束了。我发誓从此不谈感情,和弟弟在新的异乡相依为命吧。可我没有想到,最终,我还是在感情上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再遇爱情,我替他承担了罪名
遇到他时,已经是四年之后,我也终于从那一次伤害中渐渐恢复,不仅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开了一家不大但顾客盈门的美容院,还把儿子从故乡接到身边。他是一名国家公务员,起初,他说喜欢我开朗豪爽的性格。其实,他不知道这种豪爽历经磨砺后的无奈。当他了解到我的遭遇后,他说他更爱我了,他要好好疼惜我,让我不再受任何的伤。他是个温柔、细致的男人,连厨房的抹布都洗得洁白如新,分类挂在水池边,整整齐齐的。我为他彻底改变了自己,习惯他茶杯与咖啡杯分类使用的精致生活,我时刻在提醒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做个小女人,处处以他为中心,全力呵护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感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已经开始忙着装修新房,只差下一步领结婚证、再办一个简单的婚礼了。可一切都在那个夜晚改变。
那天,我们一起和朋友吃饭,席散宴罢之后,我们都喝多了,他是怎么把车发动起来的,我都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车已经驶到农业路,好像在等转弯的信号灯,然后我听到当的一声,我们的车被人追尾了,我下意识地下车去看。我不会开车,也不懂得车祸该如何处置,所以,当对方要我赔他100元钱时,我连想都没想就开始往外掏钱,这时,他也下车了,当知道我反倒要赔对方钱时,他发怒了,和对方吵了起来。因为酒精的催化,大家越吵越凶,在我还没看清楚他从后备厢抄出一件什么工具时,他已经砸向了对方的头部,那人当即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当我们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对方被送到医院后,一直昏迷不醒,几乎就是个植物人,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法律的惩罚。但我不想他承受这一切,他有很好的工作,已经被单位定为后备干部,前途无量,如果因此入狱,他的一切就都完了。他是我的爱人,是我在经历两次感情伤害后唯一可停靠、信任的人。我不能不保他。当警察把我们带回公安局时,我一口咬定:“人是我打的,与他无关。”
我被判入狱两年,为了我的事,也为了给对方治病,我的弟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刚刚买的房子也给退了。那时的他也曾为我四处奔走,希望能轻判,当他哭着来看望我时,我觉得自己虽委屈却幸福,因为有他的爱。我想:不是就两年时间吗?两年会过得很快,只要他不受到什么影响,我们还会幸福地在一起。
我出狱了,才知他和别人结婚了两年,在平常的生活里很短,可在监狱里,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难熬,那是痛到心底的不堪回首。我坚持着,只为一个信念:他在等着我。出狱的日子是个秋天的午后,我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监狱大门,心中是解放后的欣喜和与他相见的热望。可门口迎接我的只有弟弟和几个朋友,没有他的身影。我厉声喊:“他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被极度的不安扭曲。“姐,你等不到他了,半年前,他已经结婚了。”
弟弟说,得知他结婚的消息时,他曾经想去暴打他,可他最终咽下了这口气,他要先提醒所有关心我的朋友替他瞒着这个消息,他怕我听到消息,会在狱中想不开。在这里,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抱着小我8岁的弟弟哭了。弟弟为了我,人过30还没有结婚,在我入狱的两年,他疏通关系为我送吃送穿,更承担着抚养外甥的任务。而我的那个他呢?誓言犹在耳畔,他却娶了新妇。
整整一个月,每天,我都怀揣一把利刃等在他的单位门口,从上午等到中午,再从下午上班等到夕阳西下,像块石头一样枯坐在马路边。可我居然一次都没有看到他,后来,才知道,他知道我会去找他,早在我出狱前就调动了工作。弟弟没有告诉我,是想让我不受伤害地撒撒气,因为如果不那样,我会疯掉的,而且生活在那种耻辱里的我也无法面对任何一样关心我的人。出狱后,我不想看见任何熟悉的脸。我是个入过狱的人,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入狱的真正原因的。我的双手、双脚,甚至胳膊肘都已经被红红的印泥记录在案。曾经,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我为爱付出,只要嫁给他,过上幸福的生活,一切都不需多言,可现在,除了这屈辱的案底,我什么都没有。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仍是整日枯坐。两年与世隔绝般的狱中生活,我觉得什么都那么陌生。手机是怎么用的都已经忘了。弟弟怕我想不开,专门买了电脑,申请了QQ号,说姐你没事就上网聊天吧,反正在网上谁也不认识谁。可半个月下来,我一个网友也没交上。弟弟说你怎么和人家聊的,我说不知道。弟弟查了我的聊天记录,发现我回复别人问候时只有一句话:我刚从监狱出来。弟弟说谁看到这样的话都会吓跑。可我好像只会说那样一句话了。这是我的痛,也是我唯一还有知觉的神经。
看上网也无法为我疗伤,弟弟把我送到了山东,托朋友帮我找份工作。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入过狱。弟弟说:姐,我相信你能活过来。
我被弟弟的朋友介绍到一家公司,老板是女的,却是汽车喷漆业的大姐大。我叫她敏姐,对我的到来,敏姐给予了极大的热忱和信任。而我以一颗报恩之心玩命工作,以回报她对我的信任。从仓库整理到上门给客户服务,到出远差联系货源,到开拓新的客户,只要是我能干的活我都抢着去干。苦闷的时候,我就躲在办公室里抽烟,但出了办公室,我仍是一副风风火火、不怕苦不怕累的利索样子,也许,我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很快,我就掌握了所有的技术和销售。老板非常欣赏我,正准备给我安排更高的职位时,弟弟打来了电话。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也许是压力太大,孩子的情绪很不好。弟弟希望我能回来陪陪孩子。说实话,我一直对儿子非常内疚。从他出生,我一直在感情的漩涡里浮浮沉沉,没有履行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现在,孩子要面对人生第一次大的转折。我不能再退缩在自己的伤感里。
我向敏姐辞行,在她的一再挽留下,我终于落了泪,第一次向她诉说了我的无奈和为情入狱的耻辱与伤痛。她陪我落泪,准许了我的辞职,却提出一个建议:回去后,开一个分公司吧,我是你的后盾,我相信你有这个勇气,你相信自己吗?我在泪光中看着她微笑着点了头。
我回来了,重新开始,很难,但我不怕苦,而且更加玩命,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唯一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我的亲人,现在,我必须回报他们,让我的弟弟有房住,有车开,把我这些年欠他的一一还给他,我的自尊,我平静、安适的生活,都需要通过我的努力一一拿回来。过去的痛是一碗烈酒,伤了我的心,却是我再面对苦难时的底气。资金不足、客源难开拓,我都不怕,我会一一攻克。
忙碌依然难免,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再忙碌,我都会让自己吃好饭,我不会再匆忙地胡乱抹一把脸就上班,无论是见客户还是与员工沟通,我都穿上最漂亮得体的衣服,我还去练瑜伽,会抽出一些午间去美容院小憩。作为女人,我们一定要让自己美丽起来,哪怕没有人爱,也要自己爱自己。是的,经历了种种爱情的伤,我已经知道,爱自己才是至高无上的爱,为爱我的家人,更为饱受伤痛的自己,我会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