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春天的情书

　　这些年时常到大陆观光采风，发现四季风光很分明，夏天荷花开满池塘，秋天的菊花处处绽放，冬天腊梅点点带来了春天的气息，生活在热带，对于季节的更迭并没特别的感觉，因为成份不足气息便充满暧昧。前日从福建演讲回来，打开窗口，雨树和黄凤凰花的新芽，竟已在枝干间萌茁，一副春天快来临的欣喜模样。突然听到嘟嘟声，才注意到春意更浓的画面，传送到我手机的WHATSAPP里，打开朋友邮来的一张照片，后边随着出现的文字写着：“我们已经开始准备给春天写情书了，你还在周游列国吗？”

　　照片当中是个长形的烤炉，搁置地上，左右两排数人面对烤炉坐着，烤炉中间黑色的火炭有微微的红光，火炭上摆着长形手把的圆盘形状烤饼器。住在槟城的人一看都知道，这就是在给春天写情书的情景了，甚至可从照片里嗅到“情书”饼的香甜气味。

　　这应节的甜饼叫“情书”，悦耳动听的名字来自英文叫法“LOVE LETTER”。谁是那始作俑者已经不可考，却最多人喜欢如此称呼。十多年前的春节期间，我曾经送给马来朋友品尝，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这饼另有一名称叫“kuih belanda”，马来人甚爱吃甜，因此大多很喜欢这又香又甜的饼的味道。“Belanda”在马来文指的是荷兰，按他所说这甜饼源自印尼。槟城和棉兰距离仅有半小时的飞机航程，从前海路来往也颇为频密。历史记载着1800年至1949年，印尼曾被荷兰人统治将近150年，这糕饼如果叫“荷兰饼”，那很大可能就是从印尼传过来的。吃饼的人很好奇，一有机会就到处询问，结果还有人说是属于娘惹食品。因为马来人在开斋新年并不制作这饼，却另有马来名称为“kuih kapit”。“kuih”在马来文意为糕点，“kapit”是“夹”的意思。制作“情书”饼的圆盘形饼模，打开来一看，两面皆印有花鸟图案，传言一面代表“峇峇”，另一面代表“娘惹”，“峇峇”（baba）是当年中国人南来，和当地的土著结婚后生下的男儿，女儿叫“娘惹”（nyonya），在东南亚国家，以印尼、新加坡、马六甲和槟城最多峇峇和娘惹。传自娘惹的“Kuih kapit”是以鸡蛋、椰浆、米浆加适量的糖，搅拌成糊，再夹入饼模，置于炭炉上烘烤，待香味四溢即迅速打开，趁糕饼尚在软热时，赶紧上下一摺，又左右再一摺，摺成小片扇子样的形状，被视为峇峇和娘惹之间书写的情信。叫人充满期待的香甜“情书饼”，今天成为传递人和人之间的情意的新年甜点。

　　可是也有人没听过，“这叫‘情书饼’？”北马的友人，年年做这糕饼售卖，她的做法是把蛋饼卷成三角形，“感觉这样卷起来的厚一些，吃起来口感很实在。”生意好得春节的步伐尚未走到，新加坡人成群结队飞到北部来采购。

　　棉兰朋友听到“情书饼”名称，觉得槟城人未免过于多情，笑说棉兰也有这“荷兰饼”，但却是卷筒式的。同样以米浆、椰浆、糖和鸡蛋搅拌成糊，也用相同的糕饼模，以炭火烘烤，待熟以后，趁糕饼热时尚软之际，快速向上一卷成圆筒形，就像一般市场售卖的蛋卷。最近加了不同口味，也是趁蛋饼熟软，即将卷筒时，加进肉松，变成肉松蛋卷，也有人加紫菜，叫紫菜蛋卷，更有人尝试加入辣椒虾米（SAMBAL UDANG），吃过的人说更添加美味，亦不待过春节时才刻意制作，平常日子，到处都可买到。

　　当寓意美好的情书饼，万众期待的新年甜点，变成普通的蛋卷，甚至添这个加那个，市场出现丰富多彩的不同口味选择，不过，还有人宁愿追寻心中最为甘美的，那真正原始的味道。

　　春节时候，槟城人家家户户桌上都有一盘为春天写的情书，招待到来拜年的客人。中国的友人格外钟情，他的评语是，这“情书饼”因为有椰浆的特异香气，感觉味道非常热带。

　　热带的情书饼吃起来又香又脆，给中国友人送一盒，顺便告诉他不好带，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破碎，他却回说在这忙碌的年代，亲手制作的糕饼越来越少，因而再怎么辛苦，肯定都要带走。不过是零嘴小食，却获得友人的无比重视，情书饼里的情意被带回中国的这一份深情厚谊，让人感动，也让热带春天的情书饼有了更深层的意义。